「好孩子，你不用担心你锁柱叔我被东家给骂。我看了，你身上衣服虽破，
头发虽乱，可是却没长虱子，不会影响到饭庄的。而且」
锁柱本能地过头偷偷看了看，然后用平缓的低声说道：「东家他连生了两
个孩子都是女儿，其中二女儿还没活到满月就夭折了。现在他的二房又怀上了孩
子，结果东家信了一位道士告诉他积德行善，来为自己还没出世的孩子祈福消灾
的意。东家他以前施舍乞丐或者求神拜佛，不过求个心安而已。现在可是积极
多了，不光光常去寺庙道观里烧香捐钱，不惜爬山过河的。而且每隔一段时间就
舍几屉馒头包子跟一些米面，给镇子里官家办的善堂。看到乞丐，只要不捣乱，
也是和颜悦色的施舍些吃食，有时候还给点儿钱呢。」
饭庄张老虽然对道士说的积德行善一直遵行不悖，可是那道士前一阵子又
再告诉他，只有真正的无意间赶上需要帮助的人，帮助了他，才算是所谓「无心
随性」
的善行，才能积攒真正的大德。
上街动去施舍给乞丐钱，或者挂出牌子给流民乞丐舍粥什么的都不算「无
心随性」
的善举，不是「正好赶上」
的，而是「有心去求」
的，一件也比不上撞运气碰上的善事积德纳福。
可是这种非动施行的善举，实在是不太好找对象。
因此说，别说日行一善了，就是把所有的那些善举都划拉划拉，也没有一件
达到道士所说的这种标准的。
可巧了，这天早上起来就碰上了自己家伙计个需要帮助的小孩子，可以说是
天上掉下来给他的。
于是，他果然和锁柱说地一样，在早上他起床从饭庄两条街外的宅子里来到
店里，得到了锁柱的报告，知晓了他捡来了个险些冻死的流浪小孩儿以后，非但
没有责怪锁柱这个当伙计的自作张。
反而是十分的开心，本人还凑过来，和颜悦色的问王健有没有喝过热水啊，
还冷不冷啊之类的问题。
并且告诉王健，大厨、二厨和小工都已经起床在后院厨房上工了，许诺了等
一会儿早上第一笼馒头蒸好以后，会给他两个白面的大个馒头，还笑咪咪的对王
健说：「这可是真正的大馒头，你这样的小孩子要两只手才能捧得过来一个呢，
我会送你个褡裢，头你吃过了早饭，可以把剩下的馒头放在褡裢里。」
同时过头对锁柱说道，「等会儿馒头拿过来，你再给这个小孩子拿一碗水
，一个咸菜头来，让他好就着把馒头顺下去。虽然说外面的雪也不下了，可是天
还是阴沉沉的发灰，客人都没上来呢。虽然说咱这店不能收留这孩子，可是也可
以等等店里上了客，外面天光亮一亮，日头暖一暖，再让这孩子走。」
只听得锁柱直不住地点头说是是是，对对对，东家真是积德行善的大好人，
必能吉祥富贵，寿比南山。
等到王健吃过了半个大馒头、半拉咸菜疙瘩的早饭，再把剩下一个半馒头装
近了张老送的褡裢里，斜跨身上以后。
张老已经端了一杯茶，还和善的说他不用多礼，跟他拉起话来，听到他编
造的「逃荒流民，遇到了劫道的，与父母离散后不认识路，流落到此地」
的虚假身世后，点了点头，说了些轻描澹写、不咸不澹的同情话后，抬手给
他的褡裢的侧袋里头装进了一个的一吊钱，虽然是兑换铜成色足的诸如「建元
」
等年号的，被称为「大钱儿」
的铜钱，要三个才能兑换一个的小钱，可是若买他送给王健的那样的大馒头
，也够吃十天的饭了。
「不是呢我不想收留你，孩子，你的身世也怪可怜的，看你答话和眼神呢人
也够机灵，给我这干干抹抹桌子，扫扫地面的轻省活计，也能干得了。养活你也
吃不我几口饭，只是咱这龙河镇，买卖人家要雇伙计，都得是本地人家，或者是
有两家本地人家做了中人与保人才能雇用。这是不光是官府不让，管辖着本地地
面，负责绥靖地方的龙河帮也是不准的。我这不是唬你，你问锁柱」
说着，张老转头瞅着锁柱，锁柱则是对着同样看过来的王健点了几下头，
说道：「老说得是呢，就我这生在马尾巴坡那村子，离镇子也就五里地远的地
方，要在老这店里干，还是签了契约按了手印，同时找了村里的族老做了保人
才行的呢。」
「你若还是不大相信呢，可以自己去走走，问问本地其他的买卖就知道了。
所有买卖铺面，甚至镇内居民人家，都是不准私自收留流民的。你若是老残之人
确实可以跟本地的孤老一般，送进善堂养到老死，若是襁褓里的幼小婴儿，也可
以由官府找个收养人家，可是你却是已经十岁出头了。」
张老露出一脸无奈的神色，拍拍王健瘦小的肩头，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我店里和家里都没有小孩子的衣服，我会给锁柱些钱，让他带你去镇子里的估
衣店，你挑一件衣裳一件裤子，然后锁柱给钱，算是我送你的。让你穿暖和了，
说实话我这商人也舍不得，可是起码不会浑身窟窿眼子四处漏风了。塞给你的这
一吊一个小钱儿呢，是给你的吃饭钱。虽然这龙河镇里没有你能落脚的地方。
可是别的地方有啊，你拿着这些钱，向东北方向走三十里路，路上经过周庄和赵
庄之后，就到了庆州府了。那里的地头蛇帮派青蛇帮刚刚被侠客们给灭了，喽啰
们四散而走，你在那里不管是找人家收留你也好，找个地方做伙计、学徒也好，
又或者说惨点儿继续流浪行乞也好，都比这里强。好了，锁柱啊，看着天光也放
亮一点儿，你带他去估衣铺子那头吧。」
于是，王健在深鞠一躬，说道：「多谢张老您的大恩，将来我若是成名得
势，必然来报于您。」
然后，便跟着锁柱一起，从店铺后门出去，咯吱咯吱地踩着地上的雪，走向
了远处的街巷。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