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寝之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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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侍寝之臣

作者:梨花烟雨

和夏临轩这个霸道君王的相遇,是蒲秋苔所有噩梦的开始。

被逼出仕,被强暴,被迫成为男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夏临轩用朋友家人步步紧逼,蒲秋苔为亲情故恩步步退让,直至最后不得不入宫为妃。

不过,一切从此不同了。

有了要保护的人,在这步步危机的后宫中,蒲秋苔不得不挺直背脊,拾起他碎的满地都是的尊严,冷冷面对四方不怀好意的目光。他是仁义善良的书生没错,但他不是书呆子,人不犯我,咱们就相安无事;人若犯我,不死不休。

包括夏临轩你也一样,虽然是侍寝之臣,但你还想像从前那般欺负我,门儿都没有。

夏临轩(狗腿状):怎么会怎么会?朕之前那不是为了得到爱卿的身吗?现在身得到了,朕已经想要心了,那自然要好好讨好爱卿才行。

蒲秋苔(斜眼看):是吗?那你能不能先把这个蛮横嚣张的小太子给我弄走?谁要做他的母妃?

夏临轩:啊!那个爱卿啊,御书房还有奏折没批阅,朕先走了……

☆、第一章

楔子

大庆朝景仁十四年的冬日,天降大雪,持续半月连绵不绝。万里锦绣河山,一片素白,似是在为这个王朝最后末日的来临默哀悲恸。

腊月初一,起义军呐喊着攻陷皇城,景仁帝自尽身亡。接着不到三个月,大庆边关守将吴天德投降大名帝国,率大名军队身先士卒,替名越帝攻陷庆朝皇城,皇宫中所有嫔妃皇子公主,除了寥寥数十人逃出宫外,流落民间不知所踪之外。剩下的,尽数被名越帝下令殉葬。少年天子,在第一时间内向天下臣民展示了他的冷酷嗜杀。

随即大名帝国迁都庆朝京城雍都,原本耗费无数民脂民膏建造的奢华皇宫,在几月之间便两度易了主人,也不知昏庸奢侈的景仁帝在天有灵,心里会是什么滋味。

迁都后的少年名越帝,残酷镇压民间的反对势力;示好拉拢士林领袖和名士才子;在民间采取轻赋税免徭役的休养生息政策。

短短三年时间,曾经因为皇帝无道昏庸而民不聊生的乱世便安定太平下来,疮痍满目的锦绣江山重新焕发出勃勃生机。

灭大庆后的大名帝国,疆域辽阔,物产富饶,繁华盛世已是可以预见。只是大庆灭亡不久,仍有少数文人士子心向旧朝。

然而百姓所求,无非是吃饱穿暖,所谓离乱人不如太平犬,加上名越帝对反抗势力的镇压无比残酷,因此虽然仅仅三年,大名帝国的根基却已如磐石般稳固。

第一章

御案上摆着一份奏折,从那独特的火漆封口来看,应该是春衣卫呈报上来的密奏。

书房中站着的三位大臣心里都有些沉重,微微垂首不语,眼角余光却时不时就往御案后微低着头面无表情的少年天子方向看一眼。

“很好,朕用了一年多的时间布置,好不容易才让民间士林中两大社团产生了矛盾冲突,想着瓦解这些心向前朝的士子的势力,让他们为朕所用,却让这么一个人,轻飘飘的就给破坏了。一个人,对方只是一个人而已。”

名越帝夏临轩终于抬起头来,嘴角弯出一丝笑容,眼神却锐利如刀锋,从面前三位重臣的脸上一一划过。

“皇上,这些读书人就是那种没事儿干,只会发表高谈阔论的书呆子,皇上何必放在心上?有那不懂事儿心向前朝的,几刀下去砍光了就是……”

领侍卫内大臣肖入云是个武将,向来最讨厌读书人那一肚子弯弯绕,见皇上此时又因为读书人的事发火,便扯着嗓子嚎了一句。只不过不等嚎完,便让夏临轩冷冷一瞪,顿时把剩下的话都噎在了喉咙里。

“书呆子?你可知道这些书呆子代表的是什么?民心,他们代表的就是民心,明白吗?现如今是因为百姓们经历战乱渴求太平,所以有温饱的生活便已心满意足。将来呢?太平盛世温饱无虞的时候呢?民心就会被这些书呆子牵着走,朕让你多读书,你的书是念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夏临轩今年不过二十二岁,然而四十三岁的肖入云却是让他几句话就说的低下头去,羞惭不已。

连肖入云这天子近臣都被训斥了,吏部尚书张欣和礼部尚书罗必泰那都是精明到了骨髓里的老家伙,自然不肯再轻易发表意见。于是都做眼观鼻鼻观口状,老神在在不发一言。

“你们退下吧。”夏临轩按压住心头火气,在三位臣子退下后,他的脸色更阴沉了几分,对身旁太监小贝子沉声道:“宣钱雁南觐见。”

小贝子答应一声,刚要离开,就听夏临轩又改变了主意,淡淡道:“不用宣他觐见了,朕要拟一道旨意,你直接去传旨。”

待小贝子离去后,夏临轩阴沉的面孔上不禁添了几分冷酷之色,冷笑自语道:“士林领袖吗?呵呵,蒲秋苔,你这样的人,也想安安稳稳的做遗民?做梦去吧。”

“独有风尘潦倒人,偶逢丝竹便沾巾。江湖满地南乡子,铁笛哀歌何处寻?”

纸上的长诗落下最后一笔,心中愁绪却没有半分纾解,反而连眼眶都涌上了几分酸涩。蒲秋苔叹了口气,将毛笔随手放下,转身出了房间。

“秋苔。”

刚刚踏出房门,就听院中黄狗叫了几声,伴随着一个焦急的声音在院门外响起。

蒲秋苔走到院子里,抬眼看去,先是一愣,接着面上便慢慢浮现出惊诧狂喜之色。

向前走了一步,却险些摔倒,他连忙稳了下身形,这才又紧走几步上前,面上犹是不敢置信的神色,呐呐道:“是……是庆鹏兄?真的是你么?”

“秋苔,是我,不用怀疑。”史庆鹏目光沉沉,四下里看了眼,然后一拉蒲秋苔的手臂,就将他拽进了堂屋中。

一个才总角的小丫头上了茶后退下,这里蒲秋苔细细打量着面前的史庆鹏,好半晌方长叹一声道:“和史兄洛阳一别,如今也有五年未见了,今日重逢,固然可喜,然终究物是人非……”一边说着,便缓缓摇头叹息。

史庆鹏看着面前这个故友,也是感慨万千,哽咽道:“秋苔,你……你怎么会憔悴成这个样子了?”

想当年洛阳楼中,聚集了多少士林才子?众人论诗斗赋不亦乐乎,最后却是面前这个年仅二十三岁的青年一曲长诗惊四座,从此闻名天下。

也就在当年秋天,他金榜题名,高中状元,跨马游街之际,多少千金闺秀为他疯狂。他还记得这人当年的俊秀温柔光彩照人。一转眼,山河破碎,眼前旧友也形容憔悴如落花,怎不叫人悲伤心碎蒲秋苔苦笑一声,喃喃道:“山河破碎,身世浮沉。从江北而来,几经离乱。身欠故国一死,圣上知遇之恩难报,庆鹏兄,我……”

说到这里,只觉再也说不下去,伸手擦了擦双眼,强笑道:“庆鹏兄是从哪里来?你是怎么寻访到我隐居之地的?”

史庆鹏叹了口气,大庆朝亡故后,有两名七十多岁的当世老儒慨然投水殉国,被士林传为佳话,人人感佩。而蒲秋苔当年御笔钦点为状元,先皇赞他的文章是“正大博雅,足式诡靡”,他一直引为知遇之恩,即使后来因不能忍受朝堂倾轧,愤而辞官,然而对先皇的圣恩,却是铭心刻骨。

正因为如此,当日国破君亡之时,听说蒲秋苔亦要以身殉国,却被父母哭泣拦阻。虽然士林中人也多钦佩他的风骨,且因他才名而奉他为士林领袖,然而他自己却一直深为自责,刚刚这句话,便是明证。

一时间,史庆鹏沉默下来,不知道该怎么跟面前这位多年不见的好友说自己得到的那个消息。

然而他不想说,蒲秋苔却终于还是问到。史庆鹏辗转而来,面有忧色,聪慧如蒲秋苔,哪能看不出他心事重重?见他数度欲言又止,他便知道对方这心事很可能是和自己有关。

终究也是瞒不过去的。

史庆鹏心中叹息,摇头痛心道:“秋苔,你才名过盛,天下士子以你为领袖,虽然你隐居在此处不问世事,然而你对士林的影响力却无处不在。唉!听说当今圣上命各地推荐贤能,南京的吴大人和刘大人,已经将你举荐上去了,恐怕不日便要有人来召你出仕。”

蒲秋苔愣了好一会儿,方豁然起身,他的身子颤抖着,半天方惨然道:“还不够么?国家亡了,皇上没了,我顾念双亲,违心苟活,逆来顺受,如今不过是想做一个平静淡然的遗民,难道连这个也不许么?”

史庆鹏幽幽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但是当今皇帝对待民间心向前朝的势力是如何残酷你不是不知道,你以为,他会放过你,让你安安稳稳的做一个心怀前朝逆来顺受的遗民吗?”

蒲秋苔失魂落魄的坐在椅子上,好半晌方缓缓摇头道:“我不会出仕的,大庆朝堂我尚且不肯立足,更何况如今庆朝灭亡,我不能反抗已经是愧对先皇故国,要我出仕,就抬着我的尸体去吧。”

雪白的逐浪纸上,赫然是一首七言律诗。

“野色沧江思不穷,登临杰阁倚虚空。云山两岸伤心里,雨雪孤城泪眼中。病后生涯同落木,乱来身计逐飘蓬。天涯兄弟分携苦,明日扁舟听晓风。”

“云山两岸伤心里,雨雪孤城泪眼中,病后生涯同落木,乱来身计逐飘蓬……哼哼,好一副不甘不愿的模样啊。”

夏临轩将手中诗稿向桌上一扔,目光看向十步远外跪着的钱雁南,冷森森问道:“你是蒲秋苔的旧友,如今又在京中任职,他可曾走过你的门路?如实禀报,朕不怪你。”

钱雁南就觉着身上一哆嗦,他刚刚就在疑惑,这分明是蒲秋苔上京时和兄弟分别的诗稿,怎么会到了皇上手中?

此时忽听夏临轩问话,于是再不敢多想,连忙伏地道:“回皇上,秋苔曾写过四首诗求臣转赠京中老大人们替他求情,除此之外,再无别物。”

“四首诗?”

夏临轩挑了挑眉毛,好笑道:“果然是个书呆子,从没听说过走门路竟然用诗词的,他真以为他是名满天下的才子,诗句便可一字千金么?”一边说着,他便懒懒向后倚在了椅背上,淡淡道:“都是哪四首诗?念来给朕听听。”

☆、第二章

钱雁南心下默然,蒲秋苔走的门路都是庆朝旧臣,对于这些人,身无长物的故友也只有那支生花妙笔能够打动人心了。

此时听夏临轩让自己背诗,钱雁南心中便是一动,暗道若是皇上真知晓了秋苔的心意,怜他一片赤子之心,成全了他的名节,岂不是好?

想到此处,不由来了精神,立刻声情并茂的背诵道:“平生踪迹尽由天,世事浮名总弃捐。不召岂能逃圣代,无官敢即傲高眠。匹夫志在何难夺,君相恩深自见怜。记送铁崖诗句好:‘白衣宣至白衣还。’皇上,这是其中一首,还有……”

钱雁南不等说完,就见夏临轩挥了挥手,于是他连忙住口。

夏临轩好半天也没有说话,御书房内鸦雀无声,正当钱雁南心中希望不断扩大,以为蒲秋苔这首用小心翼翼的口吻婉转表达出不愿出仕心思的诗作打动了少年天子时,却见他抬起头,漠然问道:“蒲秋苔何日能到京城?朕夏日里便召他出仕为官,他拖到如今冬雪飘落,还想拖到什么时候?”

钱雁南那颗吊在嗓子眼里的心猛然就“啪叽”一下落回肚子里,摔成了好几瓣。

很明显,皇上并没有被这首诗打动,看样子更不会收回成命,放过蒲秋苔,以成全他不叛故国的大节名声。

“回皇上,此前已在途中,想必这几天便可以到京。”钱雁南恭敬的回答。

夏临轩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方沉声道:“行了,你退下吧。”

直到钱雁南退出许久,小贝子偷偷觑着皇帝主子的面色,却见他面上浮起几缕温柔,目光注视着窗前一盆冬青,好半晌方站起身,慢慢踱到那盆冬青的面前,喃喃自语道:“老先生,朕明白你的苦心,也明白你心怀故国,确是不愿出仕。只可惜,你声名太过,朕是绝不能让你白衣宣至白衣还的。为了大名江山永固,千秋万代,朕也只能牺牲你的名声风骨了。”

听到这番自语的小贝子不由得大吃一惊,自己这位主子是最无情残酷的人,便是对待后宫的娘娘们,也从未见他露出过这样温柔的神色。此时却对一名顽固不化的读书人说出这样的话,虽然只是自语,却也差点儿惊飞了小贝子的三魂六魄。

夏临轩转过身,看到心腹太监脸上尚未及掩去的惊讶之色,微微一笑道:“你定是奇怪朕为何会对一个冥顽不灵的读书人如此优容是么?”

他回到御案后,看一眼桌上那篇诗稿,叹了口气道:“用‘千古艰难惟一死’做借口苟活的人朕见多了,似钱雁南等识时务的俊杰朕也见得不少。风骨铮铮宁死不降的也大有人在。然而似他这般,满心求死,却因顾念双亲而痛苦存活的,朕倒是见得不多。朕只觉着这样人,比那些不顾家人舍身尽忠的,要有人情味儿的多。尤其这两首诗情感真挚,心酸处,竟是连朕也不能不动容啊。”

说到这里,残忍的天子竟轻轻摇头,沉声道:“明明满腔忧愤,却要小心哀求,人生之悲苦,莫过于此,唉!也是可叹可怜。”

话音落,却是话锋一转,挑眉道:“只不过,朕不能怜他。小贝子,你把谢云传来,代朕拟一道旨意,蒲秋苔到京后,封他为国子监祭酒,朕……就不见他了。”

小贝子心想乖乖隆地咚,这人到底有什么能耐?就……就凭这么两首诗,便……便连皇上都心疼他了?咱们皇上纵横天下万夫莫敌,什么时候心软过?就……就因为这么两首诗,便不忍心见这个蒲秋苔了?我的天,就是后宫里身子最纤细惹人怜的妍妃娘娘,也没见皇上为其长吁短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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